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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前有狼,後有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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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啟金湯大陣,封閉全城,我要一只鳥也飛不出去,懂嗎?”

虞操行全身化為一道黑霧,禦風而行,新上任的麻雀軍統領馬天饒緊隨其後,聽聞吩咐馬上做出幾個手勢。

一只麻雀離開了隊伍,其餘人依然向著之前龍頭所指的方向飛奔。

如今鴻京城裏的大道上少見行人,街旁也只有寥寥數家背後有大後臺的鋪子在經營,一行麻雀整齊從街道上奔過時,無論是街邊鋪子裏的老板夥計,還是少數幾個不得不出門的百姓,都在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跪了下去,生怕有什麽禍事發生在自己頭上。

靠著他們整齊的反應,尋人也變成了很簡單的事,一眼掃過沒找到人的麻雀們四散開,很快有一只麻雀找到橋洞下面。

橋洞裏的乞丐全部被趕了出來,他們在料峭寒風中裹緊了破爛布襖,爭先恐後向馬天饒描述不久前突然將他們推開跑出橋洞的小個子。

“我瞅著他好多天啦,”乞丐們七嘴八舌地說,“陌生人,小孩,以前從沒見過。”

“皮膚嫩得喲,看上去比東市賣的豆腐還滑嘞。”

“他以為裹一塊破布咱們就發現不了了,破布下面那衣服料子賣出去夠咱們吃一年!”

“本來是要搶他的,只是……”

馬天饒橫眼看去,惡聲惡氣道:“只是?”

乞丐們囁嚅了一會兒,其中一個道:“他一來就打敗了咱們橋洞最強壯的三兄弟,不、不敢搶。”

馬天饒給一邊的下屬遞了個眼神,下屬們心領神會地拔出了長刀。而馬天饒去給站在不遠處的虞操行報告:“應該就是太子,丞相放心,他跑不遠。”

虞操行面無表情看著以為自己能活下來乞丐們發出慘叫,想跑卻倒斃在刀下,深深覺得新換上的這個麻雀統領頗合他心意。

因此他沒有為晚了一步而責怪馬天饒,讓對方繼續指揮麻雀們四處尋找。

給下屬們布置完任務,馬天饒轉頭發現虞操行正盯著自己看,連忙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,跑到虞操行身邊聽候吩咐。

他轉動眼珠揣摩虞操行的心思,用一個比較親近的語氣開口道:“真沒想到太子竟然會躲在這種地方啊。”

“別喊他太子,喊他聖上,以及,他難道還有其他地方可去?”虞操行反問。

“這個,”馬天饒一楞,“王國舅把皇後、不,是太後,王國舅把太後娘娘接回國公府了吧?聖上出了宮,怎麽不先去找太後呢?還有他幾個伴讀,據說和他相處很好的,聖上這個年紀,就算不信任母親,也會信任夥伴吧,聖上竟然也沒去找。”

“你不說起我還忘記了,先帝遺詔應該在太後那兒,你派個人把它拿來。”虞操行的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,“聖上為什麽不去找他們?要是他去找了,一開始就會被抓住了啊。”

“哦,”並非自己想不到的馬天饒裝作恍然大悟,“這小兔崽子還蠻聰明的。”

哪裏僅僅是聰明。

虞操行想。

車家數代人,為什麽皇帝當得這麽艱苦?就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一朵不染淤泥的蓮花,不肯和世家同流合汙。

往上追溯幾代,世家和皇族最和睦的時候,竟然是車炎剛稱帝的那幾年。

之後,無論是車炎車山昌,還是雖不是皇帝,更勝於皇帝的車山雪,都孜孜不倦地和世家們作對,為了給車山雪找堵,車弘永自然和世家走得更近。

比如說他出身國公府的皇後,以及同樣是世家之女的幾個妃子。

但到了車元文這裏,又和車宏永不同了。

太子是車山雪教養長大,自然繼承了車山雪乃至車山昌車炎的理念,雖然因為母親外祖的原因,太子對世家不至於像車山雪那樣極端,但到關鍵時刻,太子也不會信任世家。

車元文的選擇並無錯誤,要是他逃出宮後向世家求助,虞操行想找到他不費吹灰之力。

論眼界和腦子,這小孩比死前才大徹大悟的車弘永清醒無數倍。

虞操行又擡起頭,看向鴻京之上那條盡情飛舞的白龍。

祥瑞中興之象啊。

和黑龍代表的禍國之君沒法比。

要是車弘永沒死就好了,虞操行心裏難得冒出一點懊悔的情緒。早知道就遣人將車弘永看牢一點。

不過,事先誰能想到,膽子那樣小的車弘永竟然敢自殺?

虞操行生出一種事態快要脫離掌控的焦躁感,讓他不得不摸著下巴,一項項仔細計算。

車元文跑不出他手掌心,新龍氣不盡人意,卻也能用。

叛軍們還在源源不斷地向鴻京趕來,再過一天,人數就能超過十萬,當然十萬只是最低限度,他希望得到的人牲數目自然是越多越好。

車山雪還在淳安,桃府的情況足夠他喝一壺的,哪怕註意到鴻京的異狀,那人也暫時抽不開手。

計劃進行得不算非常順利,但也不能說出了問題。

到底是……

虞操行的思路中斷在這一句。

一只麻雀匯報,找到車元文了。

***

這幾天,車元文的運氣就沒有好過。

他在地下中看到很多聳人聽聞的事,好不容易沒驚動什麽人跑出密道,卻發現自己無法出城。

眼下為了防止叛軍沖進城中,鴻京八道城門都緊緊關閉著,城墻上日夜有士兵——向虞操行投誠了的士兵——巡邏,以車元文這兩天的觀察所見,哪怕是一個他見到面也必須保持尊重的老大臣拿著太.祖的金牌上去,也沒能讓士兵們把城門打開。更不要說帶了金銀帶了路引偏偏沒帶什麽令牌的車元文了。

他又不敢去舅舅或其他認識的人家中,因為宮中一旦發下他失蹤,首先搜查的就是那裏,必然會給收留他的人惹禍。

至於旅肆食肆,沒找到他的禁軍第二步就該搜查這些地方了,他同樣不敢去。

於是他堂堂一個太子,只能用銅錢——慶幸他出宮前記得帶銅錢,沒有光帶金銀——買一塊禦寒的破披風,藏身在乞丐中間。

別說,還真讓他躲過了好些找他的人。

接著他想找到皇叔爺爺留在鴻京的人,比如說當初虞操行進京時,專門來東宮替他護衛的幾個官員。沒想到的是,他一個個找過去時,發現這些官員家中都掛著白幡,穿著喪服的人進進出出,卻連哭聲都不敢大一點。

之前車元文在宮裏只聽說外朝大臣們人心惶惶,卻不知道事態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。

車元文心中暗恨,可是沒有什麽好辦法,他甚至不敢去接觸那幾位官員的遺孀或故友,同樣怕給這些人帶來什麽災難。

於是他只能返回乞丐群中,思考著下一步怎麽走。

不久之前——

不祥的狂風驟雨走得和他來得一樣迅速,心中忐忑不安的車元文沒聽到白龍的咆哮,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不到的人。

皇叔爺爺的六弟子楊冬熔。

過去車元文同楊六並不親近,畢竟楊六的年紀比他大了一圈,車元文在他面前總有些不敢說話,倒是與和他年紀相仿的李三宮四兩個十分交好。但現在,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的楊六堪比車元文至親之人,哪怕車山雪親至,也不會見到他流出這麽多眼淚。

“可怕,”站在遠處招手,把車元文從乞丐堆中喊出來的楊冬熔嘴角抽搐,“李三可沒說過太子殿下是個淚包啊。”

小虞大人死了,車元文想說。

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,只能止住眼淚,悄悄打了個嗝。

另一邊,今早通過麻雀的秘密通道將楊冬熔帶進城的莊立在周圍觀察一圈,確認沒有跟在太子後面的人,急忙招呼那一大一小快走。

他們才離開不久,麻雀們就找到了那個橋洞。

這邊逃跑的三人不知道自己如此幸運,正在為怎麽繼續跑犯了難。

莊立若用上隱匿之術,天下沒幾個人能找得到他,而楊冬熔乃是千面之人,誰想抓他都不容易,可惜莊立的隱匿之術不能帶車元文一起消蹤隱跡,至於楊冬熔,他自己千面變化乃是天賦,當然,有工具的話,他想給別人換張臉也並非難事,但現在沒有工具,楊冬熔總不能從地上抓把泥糊上太子殿下尊貴的臉。

周圍來了那麽多麻雀,不用手段無法突圍。

這個時候,雖然沒找到該使用什麽手段的思路,一行三人還是有逃跑機會的。

然而,就像之前說的那樣,這些天,車元文的運氣就沒好過。

麻雀們到底沒把橋洞下的乞丐全部殺光,留下一些,讓他們去找城中其他乞丐,讓這些小人物一見到和車元文相似的人就上報,這樣可以免除一死。

幸存的乞丐們慌張向著另外的乞丐聚集之地跑去,其中幾個正好撞上了一路躲麻雀的楊冬熔一行人。

哪怕莊立當機立斷將人打暈,乞丐的驚叫依然讓周圍好幾隊麻雀奔來,將他們堵在了大街上。

“餵,”楊冬熔踹莊立屁股,“這些不是你以前的下屬嗎,快叫他們讓道啊。”

“我也想。”莊立無奈道,“可是這裏的麻雀並非我的嫡系……”

“而是我的嫡系,你說對不對啊,莊立前統領?”馬天饒從人群背後走出,斜眼看著莊立,呵呵冷笑。

莊立握緊腰間彎刀,顧慮著太子不敢貿然出手,只能紮穩下盤等待。

而楊冬熔將車元文保護在兩人之間,自己望向街道另一邊。

虞操行正從那邊走過來。

前狼後虎,楊冬熔想,真是太糟糕了。

***

同一時刻,鴻京南城門下,諶巍長劍出鞘,醞釀劍意。

“往這邊刺?”他問。

“嗯,”車山雪飛快點出金湯大陣的幾個薄弱之處,嚴肅道,“用力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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